夏日記憶 午後回憶
2014/08/26
*《憾》的內文之一~^^
*不是be就是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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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記憶
你不在,我在
「我此生非你不嫁!」女子說出了平常聽了會讓人發笑的幼稚話,可站在她對面的男子喉頭一滾、皺著眉頭,難看的臉說不出半句話來,女子有多認真,他知道。
「別開玩笑了……妳……」話突停,男子露出苦澀的笑容再也講不下去。他知道自己不能愛她,他不會去奢求有人能再愛他,因為他自己已經不能再愛人。
「我只嫁你,你也只能娶我了。」女子哽咽,跨了一步握住男子垂在身旁的手,他抖了一下卻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能愛妳。」男子說。他必須告訴她這個事實。
「我知道你不能愛我。」她的眼淚一滴滴的掉著。
心疼。因為已經好久沒有惹女孩子哭過,所以男子感到非常無措。大概是家中的教育,雖然他是長子兼獨子,可是母親教導女孩就是寶的觀念在心中根深蒂固;即使他總是讓著女孩子、有時被騎上了頭,但對他來說那並不打緊。
不過最大的原因果然還是他愧對這個女孩。
不管他的話語,她攤開他偌大的手,貼上臉頰,她慢慢、慢慢地用臉摩娑著他的手,像是珍寶似的在掌心虔誠萬分的落下一吻。
「我知道你不能愛我,我知道你的愛全給了那個人。」
「雖然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你和他的事,」
「但是我懂,所以我不問你。」
「你把愛全給了那個人,所以你連自己都不愛了。」女子摸過男子手臂上的疤痕,男子又是一顫,淡粉色的傷疤比旁邊未受過傷的皮膚還嬌嫩敏感。
「所以。」
「讓我愛你吧。」近乎懇求的低語,女子埋首於他的掌間泣不成聲。無法抽回的手,男子黯下臉色,沉聲道:
「好。」
※
「爸爸好熱呀。」綁著雙馬尾的女孩嘴噘得高高的,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她白淨的臉龐配著清秀的五官,嘴角帶彎的樣兒像極了在旁的她的父親,至於其他,應該是像上了母親,是個大美人。
「再等會兒。」男人溫溫一笑,伸手撥過女兒汗濕的瀏海,接著他又回過頭繼續手邊的工作,他拿起鐮刀用心地割下雜草、連根拔起。
「媽媽熱嗎?」女孩蹲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墓碑,突發奇想地冒出了句話。
「嗯……」男人愣了幾下,便低頭思考起來。
「不熱。」
「媽媽不熱。」他露出心疼的笑揉著女孩的髮頂。這孩子什麼都不懂,母親就這麼走了,男人不禁擔心起自己該怎麼帶這個孩子,卻又慶幸著她給了他這個孩子。
「是喔。」女孩笑了。
「媽媽,太好了。」她伸手摸著墓碑非常開心地說著。
男人看見女孩的笑容、愣住了,但他很快回神,也轉頭看著墓碑笑了。
他說:
「太好了,女兒像妳。」
謝謝妳,生下了這個孩子。
謝謝妳,即使妳知道我無法愛妳,妳還是選擇愛上了我。
謝謝妳。
可是我果然不是個好人,
所以,我很感激,孩子像妳不像我。
男人懷著歉意對著墓碑一拜,才剛抬起頭又聽見他那好奇女兒的驚訝聲及問句。
「爸爸,那旁邊這個是誰的家呢?」家?多麼可愛的說法,他想。
女孩指著旁邊同樣矗著的墓碑,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擺滿了東西,而那邊那個只在光滑的碑面上漂漂亮亮地刻出三個大字:「張起靈」。
並排的墓碑只是同樣乾淨。
那是他的字,吳邪認得自己的字。當初到底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態去寫的他也忘了,只知道當狼毫筆捺下最後一劃時,他止不住的淚啪搭啪搭滴在上好的蠶繭紙暈開,差點兒糊了字。
倒也不是心痛,更多的是心酸,堂堂一代張家最後族長,再怎麼長壽最後沉落歸土,死了還是跟一般人一樣屍骨成灰。甚至他的晚年並不好過,不像一般人同樣的壽命只是和天換來的短暫優勢,最後還是回到身上反噬,送回更快速的衰老及苦痛。但是他懂得張家人意外的耐疼,所以在那種時候他多是一聲不哼,卻蓋不住額上的冷汗。
所以最後他走了,他覺得很開心,至少不用讓他這麼苟活下去,可是張起靈是放不下他的,所以最後,他第一次看張起靈哭了。
那是無聲的掉淚伴著嘴角淌出的血,他黑得無底的眼盯著他,嘴不停地描出吳邪兩字的型;他心疼怎麼有人能這麼傻呢?都要死了還是掛著別人,但是反過來想,如果是自己先走大概也會這德性,所以他就讓那種心疼在心中窒著,哽在胸中的氣順帶堵住他的淚,他不能哭的,他一哭張起靈便更難走得心安,所以他笑,然後說:
「謝謝。」
張起靈了然的眨眨眼,他的眼睛還是這般的靈而有神,像是看穿了些什麼便帶著笑緩緩闔上眼,這時吳邪才真的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他糊著眼替他抹去了他的淚卻停不住自己的滴在他的臉。
門外的人聽了也是一把鼻涕,雖然沒有吳邪那般刻苦卻心裡總有那個人的影在。
在火化當天吳邪沒去,他無法想像在他心中那近乎神存在般的男人將要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他怕自己崩潰地拉著不讓人燒了他,雖然心痛卻是必經的過程,但是他必須先放下,張起靈才能真的放下他。
最後面對著胖子帶回來的、黑得透金的骨灰罈,吳邪只是笑了笑便接了過去。
「帶你回家。」吳邪抱著它在曾經屬於他們的房間內低聲啜泣著說。
※
記得那個人的體溫是低的,可是他卻很怕熱。
這個發現是在夏季那段時間裡某人天天泡在浴缸中的行為結論。看著他張狂的麒麟刺身,他再一次認知到自己是多麼的不了解他。
反正最後他也跟著跳進了浴缸玩起水來,後來便玩到了床上、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盯著他的罈好一陣子剛好想起了這件事兒,便收拾行囊,也不聽誰的阻就上路去尋找張起靈的歸宿。
他流浪,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那髮小和一票朋友都急得想來找他,怕他一時想不開便和那罈子一齊走了,但是吳邪不會的,當他抱著那個罈心中只有無比清楚的聲音告訴他──走下去,找到一個張起靈能回去的地方、不是張家古樓更不是所謂的長白山。後來總算在一個不嫌熱的地方待了下來,他親手挖土、掘墳,連碑上的字也是他親手寫的,最後他再掉著淚自己鏟土將張起靈給埋了起來。
這一下不能回頭,送張起靈走得安。
他瀟灑倒下最後一鏟土,汗淚交融的臉是滿足的笑。
「那個嗎?」男人笑了。
「那是爸爸今生最愛的人。」
「喔。」
小孩子也不懂什麼是愛,說不定連大人都不懂了更何論是小孩?
嗯、這話又扯遠了些,總之,在男人說這句話時,女孩在爸爸臉上看見的表情──
那是媽媽死的時候也無法比擬上的悲傷及媽媽還在時也比不上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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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回憶
我們都不在
爺爺是個沉默又嚴肅的人嗎?我想應該不是。
因為他從不打罵我們這些孫子,嘴邊也時常掛著慈祥的笑。
所以我想,他應該是個好爺爺。
但他也不是寵我們這些孫子。
有時做錯了事,爺爺並不像爸爸一樣兇我們,他只是靜靜的站著看我們。
爺爺的眼底有著太多東西,我說不清。
我知道的是──當我們看著爺爺的眼,總會有種被人攫住的感覺。
所以兄弟姊妹們的結論是,寧願被爸媽打、也不要被爺爺盯著看。
※
校園中總有很多八卦,人人都喜歡聽,我也不意外。
但有個傳聞,我很意外,簡直可以說是當場頭皮發麻。
所以記得當天下午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去抓著爺爺問清楚。
爺爺是個老狐狸,這是曾是我們的結論;但是這個結論,我今天深深刻刻的體會到了。
爺爺可以面帶笑容的聽你講著、給你問著。他會給你回答,聽起來也好像有了回答,可是事後想想才會發現,其實爺爺根本什麼都沒答。
反正到了隔天,當我想要去問那個傳聞的詳細時,只被一堆人堵了同一句話:
「哎、你別問了。」
在我苦苦哀求下,總算有個鐵交情的線報肯跟我說怎麼回事。
他說:
「昨天晚上有個中年男子來到我家,奇怪的是,我爸媽看到他時都一臉謹慎,對那位客人的禮十分周到。他們講了什麼我不清楚,因為我後來被趕去房間睡了。反正今天早上來上學時,我媽就警告我不要亂講。」
「雖然我是不怕我媽的威脅,但是說實在話,我從沒看過我媽這麼認真的臉。」
聽到這裡,我心中好像有什麼開了──
我連忙追問他那位中年男子的長相和特徵,謝完他後我第一次翹課跑回家。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因為爺爺。
爺爺肯定是故意教夥計叔叔去講的。
因為當我跑回家時,家裡什麼人都沒有,只有爺爺坐在堂上啜茶。
「爺爺!」撲通一聲,不知道什麼原因,我跪下了。
「爺爺。」扁著聲音,我又喊了聲,爺爺才看著我。
「你啊,太聰明了。」爺爺撐著頭看我。
「你知道嗎?有時候太好奇也是件壞事。」
爺爺講話就是好聽,穩穩的嗓配著溫溫的音。
可現在,我卻聽那話越聽越毛骨悚然。
「過來。」我抬頭看了爺爺,他笑得一臉無奈。
猶豫了兩三下,我從地上爬起走到爺爺面前。
爺爺笑著將我摟進懷裡。
「爺爺告訴你個故事,很長很長,你要聽嗎?」
我點點頭。
「那你答應爺爺,不要再問了。」
頓了好幾下,我才點點頭。
「很好。」爺爺笑了。
看著爺爺的笑,我只覺得爺爺年輕一定是個帥哥,奶奶一定是被他的笑給拐著的。
我便這麼對爺爺說,爺爺愣了幾下才反應過來然後──
他又笑了。
但這次,卻帶著一點悲傷。
※
那真的是個很長的故事,卻又很精彩。
我知道爺爺年輕時的經歷本來就不一樣,但沒想到他看過、遇過的是如此不同。
爺爺的故事很簡單,就一個男主角;而他,我覺得挺苦逼的,怎麼有人可以衰成這副德性?什麼難以遇見的都被他遇著了,可是就這麼幸好,有個很厲害的人跟著主角,時刻幫忙著他,然後還有一個人也算是保護著主角,雖然他的主要作用還是跟男主角耍耍嘴皮子。
詭異的是,這個故事、到了後來轉成愛情故事。
我還正疑惑地搓著耳朵,爺爺就一臉你別不信的逗趣表情,我被他逗笑了,又拽著他要他繼續講這個故事。
我並不訝異兩個男人相愛什麼的,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男人都可以生出孩子了還管他們在不在一起!
可是,在爺爺那個時代,雖然開明了些,但我覺得他們一定還是愛得很辛苦。
因為爺爺的表情、是如此的痛苦又沉醉。
記得故事講到了雪山上,然後爺爺就說:
「故事沒了。」
我瞪大了眼看著爺爺。
開什麼玩笑,這一聽就是故事還有得發展的感覺,怎麼突然地就停了?
估計是我太過震驚,爺爺揉著我的頭又笑了。
「孫兒。」他喚了聲。
「你要知道,故事不是一定要結局,其實它也可以是一直進行著的」
「一直一直走著,什麼時候會完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局,不知道。」
「因為有些故事,永遠讓它走著,才是最好的結局。」
這話難懂,我也才個初二生實在不太能從中懂些什麼勁,只記得我就一臉懵懵懂懂地晃著頭算是給了回應。
時間捏得剛好,爸媽剛好回來,得知我沒去上課氣得想打我一頓,可是就這麼難得,爺爺攔了他們。
爺爺從不管爸媽怎麼教訓我們的。
大概是我為他破了例,爺爺還我的罷了。
※
過了幾年,我還是不太懂爺爺到底說了什麼。
但是我是知道了,爺爺就是故事裡的角色之一。
是哪一位我敢斷定,但是我想了遍爺爺的朋友,好像沒幾個符合爺爺說著的「那個人」。
後來我又好奇了,我趁著考試下午放假偷偷跑回了爺爺家。
爺爺看到我也不意外,只是指著對面的椅子要我坐下。
「爺爺跟你講個很重要、很重要的道理──」爺爺講得很慢,像是怕我聽不清楚似的。
「不只你要清楚,我要整個吳家後人都要清楚。」
「有時候,好奇心會害死你的。」
爺爺話一講完,我有種回到幾年前翹課的下午,嘴巴不利索地抖著,屁股離開椅子撲通一聲我又跪了下去。
「爺爺──」抖著的音是赤裸裸的害怕。
爺爺交代這話的感覺,簡直、簡直像是遺言般吶!
「別,你起來。」爺爺擺著手要我起身。
「我還健康著,看看你那是什麼臉?」
「我只是想著,有事情你早點知道比較好。」
撇撇嘴,我尷尬地爬起來。
「那個人,在不在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肯定不記得我了。」
正當我要蹭回椅子上時,爺爺低低的聲音傳來,那語氣、竟含了三分複雜。
「為什麼?」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喊了出來。
「我說過了,你不能問為什麼的。」等我回到椅子上,爺爺又是平常的姿態,彷彿他剛才的話是個錯覺。
「為……」差點又講出為什麼,我連忙收回,然後擺出一臉不解。
「他的故事還走著,我的已經快要結尾了。」
「不一樣的故事要合在一起已經難了。」
「更何況,是一個還在走的故事和快完的故事?」
我看了眼爺爺,我很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永遠無解。
至少,我是無法從爺爺這兒問到。
那還能有誰?
和爺爺親近的那些人都不能問。
那還能有誰?
想到這,我腦子閃過了個人。
正好,幾天前,我聽見爸爸在說,爺爺的客人要下來住住玩玩,爺爺的客人通常有兩個,但看那個反應,我想來的人應該就是那個讓老爸頭疼的那個人。
為什麼頭疼,據老爸說小時候常常被整,想回嘴又回不去反而被噹得滿頭包,所以老爸怕慘了他。
「天真、好久不見。」
果然。我想。
來的人果然是爺爺的好朋友──胖爺爺。
雖然他的年紀比爺爺大上幾歲,但是沒親沒故的隨便叫人家啥祖爺爺還是怪,所以想了想還是叫他胖爺爺。
胖爺爺是個很特別的人,年紀都一大把了還是很有朝氣,甚至跟爺爺站在一起別人還會覺得爺爺更老了些。
「欸、都幾歲了還這樣叫!」爺爺一邊搧了搧手,一邊在紅壇桌旁拉來椅子要胖爺爺坐著。
「可不是嗎?天真永遠不變。」哈哈大笑幾聲,胖爺爺爽朗的笑著。
「……」爺爺倒是難得地笑而不語,記得之前爺爺跟胖爺爺可算是鬥嘴鬥得兇的朋友,雖然有時候我都覺得他們都幾乎要吵了起來,可我就在他們拌嘴之間看見爺爺的活力。
爺爺說,這叫兄弟。
陪你出生入死、替你擋下所有危險。
對當時的他們來說,命都不是自己的,都為了兄弟而活。
所以說,胖爺爺大概也是爺爺故事中的那一人,那要問出事情更簡單了些,畢竟都是故事裡的人之一,問題就在於胖爺爺會說出多少,看爺爺這樣子是打算啥都不講,但是胖爺爺……哎、話嘮一個!機率應該更大些吧。我心中暗暗做了打算,正想著如何跟胖爺爺開口,他便說了個讓爺爺表情都變了的事情。
「那玩意兒找到了。」手一顫,爺爺手裡捧的茶灑了幾滴出去。
「啥時的事兒了?」
「前天。」
「誰?」
「老樣子,當然不會透露。」
「那、啥時拍?」
「後天。」胖爺爺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黑色的信封,爺爺一看立馬手就按到那上頭準備搶過,但是胖爺爺用著力不讓爺爺把信封抽走。
「小吳,你知道的,他死了。」胖爺爺講這話的神色嚴肅,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見。
「我知道。」爺爺看了他一會兒才收回手轉而拿起茶杯。
「但是、胖子」
「我欠他太多太多,這是我唯一想到可以還他的。」抿抿唇,爺爺一臉哀傷。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拉著你,但是我要你知道,他死了。」
「天真、他死了。」胖爺爺的表情一樣悲傷。
不知為何,我就看著他們也不敢講話,胖爺爺後來把信封按在桌上,起身拍了拍爺爺的肩後便離開了,只留爺爺一個人在那兒瞪著那個信封。
「他死了,我知道。」
「我比誰都還清楚。」
在跟著胖爺爺跑出去之前,我好像聽見爺爺這麼說著。
※
後來我問了胖爺爺還是沒問到些什麼,我只知道後來在爺爺的房間裡出現了一把刀,黑亮亮地的刀面像是有靈般的熠著一層光采。
我曾經想偷偷碰卻馬上被爺爺給阻止了。
記得我嚇出了冷汗,雞皮疙瘩了整身。
「別碰。」爺爺說。
看著爺爺,不知怎地,我突然回想起了初中時那一個翹課的午後。
爺爺說故事的姿態
孤單寂寞。
*不是be就是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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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記憶
你不在,我在
「我此生非你不嫁!」女子說出了平常聽了會讓人發笑的幼稚話,可站在她對面的男子喉頭一滾、皺著眉頭,難看的臉說不出半句話來,女子有多認真,他知道。
「別開玩笑了……妳……」話突停,男子露出苦澀的笑容再也講不下去。他知道自己不能愛她,他不會去奢求有人能再愛他,因為他自己已經不能再愛人。
「我只嫁你,你也只能娶我了。」女子哽咽,跨了一步握住男子垂在身旁的手,他抖了一下卻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能愛妳。」男子說。他必須告訴她這個事實。
「我知道你不能愛我。」她的眼淚一滴滴的掉著。
心疼。因為已經好久沒有惹女孩子哭過,所以男子感到非常無措。大概是家中的教育,雖然他是長子兼獨子,可是母親教導女孩就是寶的觀念在心中根深蒂固;即使他總是讓著女孩子、有時被騎上了頭,但對他來說那並不打緊。
不過最大的原因果然還是他愧對這個女孩。
不管他的話語,她攤開他偌大的手,貼上臉頰,她慢慢、慢慢地用臉摩娑著他的手,像是珍寶似的在掌心虔誠萬分的落下一吻。
「我知道你不能愛我,我知道你的愛全給了那個人。」
「雖然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你和他的事,」
「但是我懂,所以我不問你。」
「你把愛全給了那個人,所以你連自己都不愛了。」女子摸過男子手臂上的疤痕,男子又是一顫,淡粉色的傷疤比旁邊未受過傷的皮膚還嬌嫩敏感。
「所以。」
「讓我愛你吧。」近乎懇求的低語,女子埋首於他的掌間泣不成聲。無法抽回的手,男子黯下臉色,沉聲道:
「好。」
※
「爸爸好熱呀。」綁著雙馬尾的女孩嘴噘得高高的,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她白淨的臉龐配著清秀的五官,嘴角帶彎的樣兒像極了在旁的她的父親,至於其他,應該是像上了母親,是個大美人。
「再等會兒。」男人溫溫一笑,伸手撥過女兒汗濕的瀏海,接著他又回過頭繼續手邊的工作,他拿起鐮刀用心地割下雜草、連根拔起。
「媽媽熱嗎?」女孩蹲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墓碑,突發奇想地冒出了句話。
「嗯……」男人愣了幾下,便低頭思考起來。
「不熱。」
「媽媽不熱。」他露出心疼的笑揉著女孩的髮頂。這孩子什麼都不懂,母親就這麼走了,男人不禁擔心起自己該怎麼帶這個孩子,卻又慶幸著她給了他這個孩子。
「是喔。」女孩笑了。
「媽媽,太好了。」她伸手摸著墓碑非常開心地說著。
男人看見女孩的笑容、愣住了,但他很快回神,也轉頭看著墓碑笑了。
他說:
「太好了,女兒像妳。」
謝謝妳,生下了這個孩子。
謝謝妳,即使妳知道我無法愛妳,妳還是選擇愛上了我。
謝謝妳。
可是我果然不是個好人,
所以,我很感激,孩子像妳不像我。
男人懷著歉意對著墓碑一拜,才剛抬起頭又聽見他那好奇女兒的驚訝聲及問句。
「爸爸,那旁邊這個是誰的家呢?」家?多麼可愛的說法,他想。
女孩指著旁邊同樣矗著的墓碑,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擺滿了東西,而那邊那個只在光滑的碑面上漂漂亮亮地刻出三個大字:「張起靈」。
並排的墓碑只是同樣乾淨。
那是他的字,吳邪認得自己的字。當初到底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態去寫的他也忘了,只知道當狼毫筆捺下最後一劃時,他止不住的淚啪搭啪搭滴在上好的蠶繭紙暈開,差點兒糊了字。
倒也不是心痛,更多的是心酸,堂堂一代張家最後族長,再怎麼長壽最後沉落歸土,死了還是跟一般人一樣屍骨成灰。甚至他的晚年並不好過,不像一般人同樣的壽命只是和天換來的短暫優勢,最後還是回到身上反噬,送回更快速的衰老及苦痛。但是他懂得張家人意外的耐疼,所以在那種時候他多是一聲不哼,卻蓋不住額上的冷汗。
所以最後他走了,他覺得很開心,至少不用讓他這麼苟活下去,可是張起靈是放不下他的,所以最後,他第一次看張起靈哭了。
那是無聲的掉淚伴著嘴角淌出的血,他黑得無底的眼盯著他,嘴不停地描出吳邪兩字的型;他心疼怎麼有人能這麼傻呢?都要死了還是掛著別人,但是反過來想,如果是自己先走大概也會這德性,所以他就讓那種心疼在心中窒著,哽在胸中的氣順帶堵住他的淚,他不能哭的,他一哭張起靈便更難走得心安,所以他笑,然後說:
「謝謝。」
張起靈了然的眨眨眼,他的眼睛還是這般的靈而有神,像是看穿了些什麼便帶著笑緩緩闔上眼,這時吳邪才真的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他糊著眼替他抹去了他的淚卻停不住自己的滴在他的臉。
門外的人聽了也是一把鼻涕,雖然沒有吳邪那般刻苦卻心裡總有那個人的影在。
在火化當天吳邪沒去,他無法想像在他心中那近乎神存在般的男人將要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他怕自己崩潰地拉著不讓人燒了他,雖然心痛卻是必經的過程,但是他必須先放下,張起靈才能真的放下他。
最後面對著胖子帶回來的、黑得透金的骨灰罈,吳邪只是笑了笑便接了過去。
「帶你回家。」吳邪抱著它在曾經屬於他們的房間內低聲啜泣著說。
※
記得那個人的體溫是低的,可是他卻很怕熱。
這個發現是在夏季那段時間裡某人天天泡在浴缸中的行為結論。看著他張狂的麒麟刺身,他再一次認知到自己是多麼的不了解他。
反正最後他也跟著跳進了浴缸玩起水來,後來便玩到了床上、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盯著他的罈好一陣子剛好想起了這件事兒,便收拾行囊,也不聽誰的阻就上路去尋找張起靈的歸宿。
他流浪,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那髮小和一票朋友都急得想來找他,怕他一時想不開便和那罈子一齊走了,但是吳邪不會的,當他抱著那個罈心中只有無比清楚的聲音告訴他──走下去,找到一個張起靈能回去的地方、不是張家古樓更不是所謂的長白山。後來總算在一個不嫌熱的地方待了下來,他親手挖土、掘墳,連碑上的字也是他親手寫的,最後他再掉著淚自己鏟土將張起靈給埋了起來。
這一下不能回頭,送張起靈走得安。
他瀟灑倒下最後一鏟土,汗淚交融的臉是滿足的笑。
「那個嗎?」男人笑了。
「那是爸爸今生最愛的人。」
「喔。」
小孩子也不懂什麼是愛,說不定連大人都不懂了更何論是小孩?
嗯、這話又扯遠了些,總之,在男人說這句話時,女孩在爸爸臉上看見的表情──
那是媽媽死的時候也無法比擬上的悲傷及媽媽還在時也比不上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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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回憶
我們都不在
爺爺是個沉默又嚴肅的人嗎?我想應該不是。
因為他從不打罵我們這些孫子,嘴邊也時常掛著慈祥的笑。
所以我想,他應該是個好爺爺。
但他也不是寵我們這些孫子。
有時做錯了事,爺爺並不像爸爸一樣兇我們,他只是靜靜的站著看我們。
爺爺的眼底有著太多東西,我說不清。
我知道的是──當我們看著爺爺的眼,總會有種被人攫住的感覺。
所以兄弟姊妹們的結論是,寧願被爸媽打、也不要被爺爺盯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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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中總有很多八卦,人人都喜歡聽,我也不意外。
但有個傳聞,我很意外,簡直可以說是當場頭皮發麻。
所以記得當天下午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去抓著爺爺問清楚。
爺爺是個老狐狸,這是曾是我們的結論;但是這個結論,我今天深深刻刻的體會到了。
爺爺可以面帶笑容的聽你講著、給你問著。他會給你回答,聽起來也好像有了回答,可是事後想想才會發現,其實爺爺根本什麼都沒答。
反正到了隔天,當我想要去問那個傳聞的詳細時,只被一堆人堵了同一句話:
「哎、你別問了。」
在我苦苦哀求下,總算有個鐵交情的線報肯跟我說怎麼回事。
他說:
「昨天晚上有個中年男子來到我家,奇怪的是,我爸媽看到他時都一臉謹慎,對那位客人的禮十分周到。他們講了什麼我不清楚,因為我後來被趕去房間睡了。反正今天早上來上學時,我媽就警告我不要亂講。」
「雖然我是不怕我媽的威脅,但是說實在話,我從沒看過我媽這麼認真的臉。」
聽到這裡,我心中好像有什麼開了──
我連忙追問他那位中年男子的長相和特徵,謝完他後我第一次翹課跑回家。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因為爺爺。
爺爺肯定是故意教夥計叔叔去講的。
因為當我跑回家時,家裡什麼人都沒有,只有爺爺坐在堂上啜茶。
「爺爺!」撲通一聲,不知道什麼原因,我跪下了。
「爺爺。」扁著聲音,我又喊了聲,爺爺才看著我。
「你啊,太聰明了。」爺爺撐著頭看我。
「你知道嗎?有時候太好奇也是件壞事。」
爺爺講話就是好聽,穩穩的嗓配著溫溫的音。
可現在,我卻聽那話越聽越毛骨悚然。
「過來。」我抬頭看了爺爺,他笑得一臉無奈。
猶豫了兩三下,我從地上爬起走到爺爺面前。
爺爺笑著將我摟進懷裡。
「爺爺告訴你個故事,很長很長,你要聽嗎?」
我點點頭。
「那你答應爺爺,不要再問了。」
頓了好幾下,我才點點頭。
「很好。」爺爺笑了。
看著爺爺的笑,我只覺得爺爺年輕一定是個帥哥,奶奶一定是被他的笑給拐著的。
我便這麼對爺爺說,爺爺愣了幾下才反應過來然後──
他又笑了。
但這次,卻帶著一點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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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的是個很長的故事,卻又很精彩。
我知道爺爺年輕時的經歷本來就不一樣,但沒想到他看過、遇過的是如此不同。
爺爺的故事很簡單,就一個男主角;而他,我覺得挺苦逼的,怎麼有人可以衰成這副德性?什麼難以遇見的都被他遇著了,可是就這麼幸好,有個很厲害的人跟著主角,時刻幫忙著他,然後還有一個人也算是保護著主角,雖然他的主要作用還是跟男主角耍耍嘴皮子。
詭異的是,這個故事、到了後來轉成愛情故事。
我還正疑惑地搓著耳朵,爺爺就一臉你別不信的逗趣表情,我被他逗笑了,又拽著他要他繼續講這個故事。
我並不訝異兩個男人相愛什麼的,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男人都可以生出孩子了還管他們在不在一起!
可是,在爺爺那個時代,雖然開明了些,但我覺得他們一定還是愛得很辛苦。
因為爺爺的表情、是如此的痛苦又沉醉。
記得故事講到了雪山上,然後爺爺就說:
「故事沒了。」
我瞪大了眼看著爺爺。
開什麼玩笑,這一聽就是故事還有得發展的感覺,怎麼突然地就停了?
估計是我太過震驚,爺爺揉著我的頭又笑了。
「孫兒。」他喚了聲。
「你要知道,故事不是一定要結局,其實它也可以是一直進行著的」
「一直一直走著,什麼時候會完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局,不知道。」
「因為有些故事,永遠讓它走著,才是最好的結局。」
這話難懂,我也才個初二生實在不太能從中懂些什麼勁,只記得我就一臉懵懵懂懂地晃著頭算是給了回應。
時間捏得剛好,爸媽剛好回來,得知我沒去上課氣得想打我一頓,可是就這麼難得,爺爺攔了他們。
爺爺從不管爸媽怎麼教訓我們的。
大概是我為他破了例,爺爺還我的罷了。
※
過了幾年,我還是不太懂爺爺到底說了什麼。
但是我是知道了,爺爺就是故事裡的角色之一。
是哪一位我敢斷定,但是我想了遍爺爺的朋友,好像沒幾個符合爺爺說著的「那個人」。
後來我又好奇了,我趁著考試下午放假偷偷跑回了爺爺家。
爺爺看到我也不意外,只是指著對面的椅子要我坐下。
「爺爺跟你講個很重要、很重要的道理──」爺爺講得很慢,像是怕我聽不清楚似的。
「不只你要清楚,我要整個吳家後人都要清楚。」
「有時候,好奇心會害死你的。」
爺爺話一講完,我有種回到幾年前翹課的下午,嘴巴不利索地抖著,屁股離開椅子撲通一聲我又跪了下去。
「爺爺──」抖著的音是赤裸裸的害怕。
爺爺交代這話的感覺,簡直、簡直像是遺言般吶!
「別,你起來。」爺爺擺著手要我起身。
「我還健康著,看看你那是什麼臉?」
「我只是想著,有事情你早點知道比較好。」
撇撇嘴,我尷尬地爬起來。
「那個人,在不在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肯定不記得我了。」
正當我要蹭回椅子上時,爺爺低低的聲音傳來,那語氣、竟含了三分複雜。
「為什麼?」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喊了出來。
「我說過了,你不能問為什麼的。」等我回到椅子上,爺爺又是平常的姿態,彷彿他剛才的話是個錯覺。
「為……」差點又講出為什麼,我連忙收回,然後擺出一臉不解。
「他的故事還走著,我的已經快要結尾了。」
「不一樣的故事要合在一起已經難了。」
「更何況,是一個還在走的故事和快完的故事?」
我看了眼爺爺,我很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永遠無解。
至少,我是無法從爺爺這兒問到。
那還能有誰?
和爺爺親近的那些人都不能問。
那還能有誰?
想到這,我腦子閃過了個人。
正好,幾天前,我聽見爸爸在說,爺爺的客人要下來住住玩玩,爺爺的客人通常有兩個,但看那個反應,我想來的人應該就是那個讓老爸頭疼的那個人。
為什麼頭疼,據老爸說小時候常常被整,想回嘴又回不去反而被噹得滿頭包,所以老爸怕慘了他。
「天真、好久不見。」
果然。我想。
來的人果然是爺爺的好朋友──胖爺爺。
雖然他的年紀比爺爺大上幾歲,但是沒親沒故的隨便叫人家啥祖爺爺還是怪,所以想了想還是叫他胖爺爺。
胖爺爺是個很特別的人,年紀都一大把了還是很有朝氣,甚至跟爺爺站在一起別人還會覺得爺爺更老了些。
「欸、都幾歲了還這樣叫!」爺爺一邊搧了搧手,一邊在紅壇桌旁拉來椅子要胖爺爺坐著。
「可不是嗎?天真永遠不變。」哈哈大笑幾聲,胖爺爺爽朗的笑著。
「……」爺爺倒是難得地笑而不語,記得之前爺爺跟胖爺爺可算是鬥嘴鬥得兇的朋友,雖然有時候我都覺得他們都幾乎要吵了起來,可我就在他們拌嘴之間看見爺爺的活力。
爺爺說,這叫兄弟。
陪你出生入死、替你擋下所有危險。
對當時的他們來說,命都不是自己的,都為了兄弟而活。
所以說,胖爺爺大概也是爺爺故事中的那一人,那要問出事情更簡單了些,畢竟都是故事裡的人之一,問題就在於胖爺爺會說出多少,看爺爺這樣子是打算啥都不講,但是胖爺爺……哎、話嘮一個!機率應該更大些吧。我心中暗暗做了打算,正想著如何跟胖爺爺開口,他便說了個讓爺爺表情都變了的事情。
「那玩意兒找到了。」手一顫,爺爺手裡捧的茶灑了幾滴出去。
「啥時的事兒了?」
「前天。」
「誰?」
「老樣子,當然不會透露。」
「那、啥時拍?」
「後天。」胖爺爺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黑色的信封,爺爺一看立馬手就按到那上頭準備搶過,但是胖爺爺用著力不讓爺爺把信封抽走。
「小吳,你知道的,他死了。」胖爺爺講這話的神色嚴肅,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見。
「我知道。」爺爺看了他一會兒才收回手轉而拿起茶杯。
「但是、胖子」
「我欠他太多太多,這是我唯一想到可以還他的。」抿抿唇,爺爺一臉哀傷。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拉著你,但是我要你知道,他死了。」
「天真、他死了。」胖爺爺的表情一樣悲傷。
不知為何,我就看著他們也不敢講話,胖爺爺後來把信封按在桌上,起身拍了拍爺爺的肩後便離開了,只留爺爺一個人在那兒瞪著那個信封。
「他死了,我知道。」
「我比誰都還清楚。」
在跟著胖爺爺跑出去之前,我好像聽見爺爺這麼說著。
※
後來我問了胖爺爺還是沒問到些什麼,我只知道後來在爺爺的房間裡出現了一把刀,黑亮亮地的刀面像是有靈般的熠著一層光采。
我曾經想偷偷碰卻馬上被爺爺給阻止了。
記得我嚇出了冷汗,雞皮疙瘩了整身。
「別碰。」爺爺說。
看著爺爺,不知怎地,我突然回想起了初中時那一個翹課的午後。
爺爺說故事的姿態
孤單寂寞。